【魔法師留學日記】第八章（04）

「早安，各位。看起來都沒怎麼睡的樣子，真是辛苦了。」

依舊坐在主位的精靈王對我們四人打招呼。與會的五人中，的確就是精靈王看來最清爽，法蘭跟蜜塔波似乎都相當疲憊，而我一個晚上沒睡的在瘋狂研究那該死的程式（什麼複雜度『還好』，一點都不是『還好』的等級！），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；甚至連魔王看起來也很難得的精神不濟。看來大家昨天都通宵了。 

 「所以今天就要決定，然後可以的話下午馬上就開始進行斷流解除。怎麼樣，法蘭，你決定了嗎？聽說你跟龍族的言和父母親談過了。」

精靈王轉頭望著皇子，表情看起來雖然很溫和，但我卻在心裡打了個寒顫。竟然能輕描淡寫的問人是不是決定好要去死，這個王真的很恐怖。

「沒問題。」法蘭冷靜的回答，雖然看起來很累，但是他的眼神卻很堅定。

那是一種沒有退路的堅決。

「我已經跟所有該通知的人通知了。身為第四幹的皇室子嗣，我──法蘭‧祺‧哈弩克‧帕沙克沙耶，已經準備好了，隨時都能成為憑依體。」

「很好。」精靈王點點頭，「你的家族會因為你而榮耀。艾勒許，魔法你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吧？如果都沒問題，我們就能散會讓大家回去休息了，下午開始進行斷流解除的天柱修復祈禱。」

魔王看了看精靈王，沒有回答王的話，卻轉過頭來看我，輕喚道：「栗栗。」

我看著他的眼睛，雖然他只叫了我的名字其他什麼都沒說，但我就是知道，這是在叫我上陣了。因為來不及，所以我有辦法做出也許能用的憑依體這件事情我誰也沒講，只是手上抓著加百列後拖著早上才送來、重得要命的實體投影機來開會。但是也許經過研究室試煉以及幻之海球事件，他知道我只要帶上電腦，就是有辦法了──我是這樣猜測的，不然我無法解釋那水晶似的藍眸中莫名的信任以及期待。

「怎麼？」

精靈王似乎也發現了我跟昨天不大相同，他饒富興味地看著我身後的行李箱，問道：「人類的羅栗，那是什麼東西？」

「……是投影機械。」

我揮動加百列，電腦發出輕微的嗶聲後，彈出了了半透明的冷光屏幕。精靈王挑了挑眉毛，我直直地看著王，道：「我有辦法做出……應該能用的『憑依體』。用電腦以及科技的力量，做出極度像人類的軀殼，來代替法蘭皇子。」

「！」

蜜塔波、法蘭跟精靈王都瞪大了眼睛，那各自代表激動、驚訝以及疑惑的情緒。魔王淺淺的笑了起來，那笑容似乎把籠罩在他臉上所有的陰鬱都一掃而空。是的，自從魔王說出那個秘術之後，我就覺得他的情緒像陰天似的低落，但看見這個微笑，我彷彿又看見平常坐在窗口看書的魔王了。春天一樣的、藍得耀眼的美麗維塔人。

「抱歉，法蘭，能借我一下那枚掉在幻之海的耳環嗎？」

我轉頭看著法蘭，後者楞了楞，猶豫了會，但最後還是將那耳環放到我手心。皇子一向高傲的綠眸中首次出現了混合疑惑以及期待的眼神──主要是對我而言。我將耳環放在桌上，用加百列打開模擬程式，然後細細的紅色光屏將整個耳墜掃了一遍。屏幕上立即出現兩個人的資料──一個是男性，一個是女性，種族分別都是精靈。我知道男性就是法蘭了，畢竟這耳環他也戴了幾百年，如果要用這耳環做法蘭的複製投影，其實成功機率是比較大的；精靈少女的資料只能勉強辨識出來，不過這種時候，我也只能硬著頭皮試下去了。

我將電腦固定在桌上，叫出投影鍵盤，手指在上頭迅速地舞動。外貌、年齡微調、肌肉、身材……我不時抬頭看蜜塔波，用眼睛所見的部份當作參考，在複雜的程式中來回微調著，精靈少女的樣貌漸漸地出現在屏幕上。

這段時間沒有人說話，甚至連呼吸都很小心。我沒有時間理會其他人的反應，只是一點一點地雕塑著從未見過的精靈公主──跟蜜塔波相當相似，但卻有著蜜金色波浪大捲的長髮而非直髮；比蜜塔波稍矮，大約跟我差不多，微微隆起美麗弧度的胸部，纖細的腰，長而白晰的腿，形狀優美的尖耳──裸體美少女在你面前成形時，應該大部分的男人都會覺得很興奮吧，但我現在完全沒有那種該有的感覺，只希望這個程式作出來的孩子，能盡量地貼近那夭折的蜜琪諾公主、在跟姊姊一樣歲數時長成的樣貌。

在最後一個細項微調完畢之後，我稍稍地喘了口氣。差點緊張到連呼吸都要忘了。有趣的是，在這時我也聽見複數的嘆氣聲──由在場的其他四人傳出來的。真是的，明明就是我在操作，你們這麼緊張幹嘛──要是平常的話我一定會笑出來的，但是現在我可沒那心情。搞定程式之後，我好習慣地存檔，然後轉頭將行李箱中的實體投影機拖出來，將線路接到加百列上，然後打開機器──「就讓你們見識一下科技的奇蹟吧！」──當然，如果現在不是種場合，我很有可能會把心裡想的這句話說出來，但是在精靈王面前？我還沒這麼天兵。

於是一點爆點都沒有的，機械開始運作，然後在它的前方、我的右手邊，投射出纖細的輪廓──先是頭臉，然後是波浪班的金髮，再來是穠纖合度的身材（看到出來時居然是全裸，我緊張的連忙把外套脫下來包在立體投影上面）、然後機器閃了幾下進行細部的整理，精靈少女原本不太清晰的面貌，也慢慢的成形──

「……蜜琪諾！」

第一個發出驚呼的是蜜塔波，而且就在同時，精靈公主的眼中迅速地滾落淚珠；法蘭驚愕的望著眼前忽然出現的、本該死去的皇妹，哽了良久才爆出一句：「你你你你你要做為什麼不連衣服一起！就算是假的，讓公主這樣在大家面前脫光、實、實在是太失禮了！」

雖然他嘴裡這樣說，但從那結巴的口氣就知道他心裡的激動，而且他沒有衝過來扁我，所以我想他應該是開心到連話都說不好了吧。所以我也不帶敵意地搔搔臉頰，苦笑著回應：「嘿，就別嫌了吧，不用裸體開始調整的話誰知道裡面長啥樣子啊，而且衣服這種東西可以另外穿嘛。這個投影就算機械斷電也能維持十小時左右，我想應該夠換衣服跟執行法術了吧。」

法蘭這時搞不好已經完全沒在聽我說話了，他跟蜜塔波一樣開始哭，秀氣的臉蛋沾滿淚水。雖然美少女哭起來很可愛，但是美少年哭起來就少了那麼點惹人憐愛的感覺了，男女果然還是差很多啊。

在我身旁的魔王站起身，仔細觀察著立體投影的少女。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蜜琪諾公主的臉頰，端起她的臉仔細觀察，並輕輕地撥開她閉著的眼皮，像是在確認一件物品的完好似的。最終魔王點點頭，然後伸手摸摸我的頭。

這應該是『幹的好』的意思。至少我私自這樣認為。

「……雖然是很不錯而且驚人的表演，不過艾勒許，經過你剛剛的確認，這真的可以用嗎？」

精靈王終於說話了，他看著維塔人，魔王則回望著他。

「我想，應該是沒有問題。至少可以試試看。維塔也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科技，但如果這麼逼真而且跟魔法並不相衝的話……成功的可能性，應該不低。」

太好了！

我激動的差點要歡呼起來。這真是順利得不可思議，一下子整晚沒睡的腰酸背痛什麼的都給我扔在腦後，把投影機大老遠從宿舍拖來的辛苦也全忘了。

「還不要高興得太早。」

魔王忽然又冒出這句，我抬頭看著他，蜜塔波與法蘭也轉頭望向維塔人。魔王繼續道：「雖然我們覺得很順利，但也要看天柱買不買帳。假靈雖然可以做到幾乎毫無破綻，但這次要欺騙的對手是一界之軸，要是輕易被識破也沒什麼好奇怪的。」

「是啊。真正的重頭戲，要等上了場才開始。」精靈王瞇起眼睛看著我們，然後起身理了理衣袍。「人類的羅栗，帶著你做的憑依體到現場去；法蘭皇子隨時待命，如果人工憑依體失敗，要馬上替補成憑依體，再次進行魔法；蜜塔波公主，整個祈禱就由你主導，我賜予你最高決斷的權利。這樣各位有問題嗎？」

「沒有。」

所有人都望著王，然後點點頭。

「很好。那麼──」

尊貴的王朝我們低下了頭，輕聲道：「以主神諾塔斯拖的名義，祝各位一切順利。」

我們也同樣的對王回禮，原本還不知道該怎麼辦，但是法蘭和魔王同時壓著我讓我低下頭去，這兩人真是難得有志一同。

就是下午了──等到蜜塔波的祭祀程序準備完成，就要實實在在的上場了。

緊握著加百列，我抱著緊張又有點興奮的心情，期待著真正上場的時刻到來。